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，球类竞技里，足球场上溅射出来的感染力，是最为强盛的。 也许是一种精神力量的传递。

女足夺冠后，网上一下子冒出了好些战神片段。

战将们发丝上挂着汗珠，眉心也凝聚成一块，带着运动员特有的粗砺在草场冲锋、横铲纵扑，她们一奔跑起来，大小腿的线条就变得凌厉可见， 肌肉像雕塑一般，从大理石里被拽了出来，是无比健硕的力与美。

我们开始欣赏女子的肌肉， 欣赏柔美与力量的较量、融合，似乎也是慢慢才有的事。拿女子足球来说，1991年才第一次举办了女足世界杯。

而这距离第一届世界杯，已经过去了61年。

虽说我不是体育界的死忠粉，但在我喜欢的艺术和文字领域，也能捕捉到一些有趣的痕迹。

如果潜入唐代再往前的文字记忆，你大概找不到任何关于女子踢球的记载，那时候“三从四德”是妇女的禁锢，她们没有多少展现力量和速度的机会。

古代女子蹴鞠图。

稍微新奇一点的记录，是汉画像石《伎人图》，里边有三块“女子蹴鞠”的石像。

可“伎人”这词，说的是歌舞艺人，画像中的女子扎着高髻，挥洒两边的长袖，拖着长裙摆运球。

她们有力的足脚被藏了起来， 古时的女子蹴鞠，只是一项被赋予表演性的娱乐。

女子蹴鞠的娱乐，宋代时最繁盛。

有不少文人墨客会把美人千态写进诗里，写尽她们柔美中游戏的姿态：“蹴鞠当场二月天，香风吹下两婵娟。汗沾粉面花含露，尘拂蛾眉柳带烟。翠袖低垂笼玉笋，红裙斜曳露金莲。几回踢罢娇无力，恨杀长安美少年。”

那会儿对女性美的定义，是《诗经》里说的“手若柔荑，肤如凝脂”，是从形体和步态中提取的优柔。

以弱为美、以小为美。即便是应该洒脱、桀骜的运动， 女子依旧是被观看者，她们可以敏捷，但最好是轻俏的、飘逸的。

现代的女子运动，和以往不一样了。你几乎可以看见她们追寻运动精神的轨迹， 手臂与腿部的肌肉一紧，便打开了骁勇、凶狠、顽强的开关。

所以女足出圈，几乎是可以想见的。我们有太久没有捧过一座足球的奖杯，也沉息了太久，渴望一场厚积薄发的比赛。

除了这些，球员们在赛场上要跑赢的那股狠劲儿，面对对手时刻保持对抗的韧力，跟随呼喊声即刻波动的肌肉，团队配合作战的支撑与信任，无一不点亮体育精神的火光。

奔跑的球队里， 每一个都是热血又帅气的女孩。只是夺冠夜之前，这支披靡的女足球队，热度一向不温不火。

决赛的三粒进球： 递过战书被拒的主力攻将唐佳丽，第一次入选国家队的00后小将张琳艳，下半场出阵、打进绝杀球的肖裕仪，背手挡住补刀硬球的王晓雪，她们的精神那么有劲，有冲击力，可大众印象里，她们的身影几乎是孱弱的。

头牌主将王霜算是网络贮存最多的记忆。补了她一部纪录短片，觉得如果用“天才”来形容她，只是抹杀了她所有的汗水和努力。

她从还扎着两个小辫的年纪开始踢球，皮肤晒得黝黑，非要在训练场上磨出伤口来。旧旧的伤痂上，不断结出新疤。

从她瘦小的身躯中，已经瞧见了肌肉的雏形， 她的勇猛和倔强，滋养着它越来越壮实。

后来一次赛后的快问快答，记者问到她会不会尝试穿一次裙装。她几乎没有犹豫，回答不会，说大概没有人会欣赏她腿部的线条。

我倒是觉得不爱穿裙子的话，不穿也没什么关系，但不太愿意认同后来这句解释。

看女足队员们场上厮杀的阵仗， 你会觉得那份刚硬也是美丽的，是不服输的斗志，也是自信和阳光的底气。

但不得不承认的另一个事实，足球作为竞技比赛的观赏性，确切地影响着球员们。

王霜不止一次在采访里提到，女足被看见的机会太少了，出于对收视率的担忧，赛事甚至连转播也少得可怜。

当然，不只被那套旧的女性审美套住。

这倒是可以和网友们常常好奇的球员收入一起提提。我也是做了功课才知道，足球运动员更大一部分的收入，其实来自于俱乐部开出的薪资。

而网传得特别热火的薪资对比，其实也是商业市场上审美倾向的结果。

如果把足球赛场想象成一个舞台， 越激烈的场面，才是越能赢得门票的表演。比如矫捷的力量、迅猛的球速、旺盛的征服欲等。

而女子的运动力在人们看来，是缺乏这些审美性的。生理已然是先决条件，不妨别卡得这么死，也许女子力的运动精神，才是不同维度的欣赏。

那份精神刻在训练馆里，在集训时的汗液里，在坚定和忍耐里， 也在她们身体的肌肉里。像女足队员们如此健硕的线条，赛场上是常见的。

女运动员也许和白得发光的皮肤、完美优秀的腰线没什么关系。可这届冬奥会的香饽饽——美貌与实力并存的青蛙公主谷爱凌，滑雪选手的身份之外，还是时尚界的宠儿。 硬朗的五官和身线，就是她的力量感。

私下里也是个爱穿爱搭的青蛙公主。

只不过稍微古早一些的语境里，有这些疑虑声：练体育的女孩子太壮了，不好看吧？这样的身材，怕是不好嫁人啊。

可去年的奥运会，我就一次次被这种健壮的美感震撼。印象最深刻的，是那个小小身体里，蕴藏了大奇迹的小战将——全红蝉。

她站在十米跳台上，显得有些单薄， 可一发力，举起来的手臂线条便立马紧致，她稳健地完成了翻转、抱膝等一系列空中动作，入水时几乎没留下水花和声音。

觉着最酷的，还是她那段传播得特别厉害的水下转身，那份丝滑、脆利，和她在赛后受访时的稚嫩、含蓄不同。 看似瘦小的身躯，处处隐藏着力量的养分。

女运动员的这种漂亮，的确和时装秀、选美赛里的美不大一样。可我个人就是很爱看，为她们向上的力量激动不已，力量之美也是独一无二的。

也因为她们的蓬勃生机，我们才得以在不过一指尖的生活里，看到一些新的美的可能性。

内容编辑：莱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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